多年以后,当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:“你还活着呐?”我惊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。那是前几年的一天,老根子突然从美国回来了,在此之前我们已有十多年没见面,我只知道他出去了,去了美国。至于他在那里如何生活或生活得怎么样,我是一无所知。
人的一生不可能离开人去生活。我的生活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朋友。如果说没有这些朋友我还谈什么我?我的人生和经历可以说是与朋友们共同构成的。
想起有一次在杭州我酒喝得太多了,唐晓渡扶我回宾馆,我眼里已不认人了。他竟被我挥拳打伤了一只眼,打得眼眶发黑像熊猫似的。等第二天我酒醒问他这是怎么回事?他说“那要问你!这是你打的,你难道不知道吗?”我发誓我不知道,死也不承认我打了他。我说我怎么会打你呢?咱俩这么好!
而今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,回首往事令我至今最难忘的是办杂志最后的那些日子,人们都已经散去。我接到工厂的通知宣布我已被开除。原来人来人往的编辑部里已冷冷清清,我仍住在那里,等待每晚仍旧来看望我的老鄂。他是那么一个对朋友真诚而又一点不图功名的人。
他已死于异国他乡。听从那里来的人讲,他的孤坟在一座岛上无人光顾,永远孤零零的,可悲而又荒凉。
说什么都已经晚了。心想他若不是心狠手黑举斧去杀妻子谢烨的话,而是自己一头扎进漆黑的大海(假如他仅是自己选择了自杀),那他——诗人顾城好歹也能留下一个美名,甚至百年流芳。
说什么,又有何意义?但顾城其人确实曾是我的朋友。我们有过多年的交往,...
至今杨炼仍在写诗,没准儿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又会出现他的身影。他这人似乎也从不知疲惫,这就如同他的诗一样,永无止境而又极富激情。
这就是我的老朋友马德升。他现居巴黎,我已有多年和他不见。听说他在美国出了一次车祸,如今已全身瘫痪。我真为他难过,却又不知怎么才能去安慰他,我只好不与他联系,免得话说不好。我也明白说什么都是白说。